三月一把抓住真希的手臂,想要硬抢回来。大吃一惊的真希转过身子想挣脱三月的手,却导致他失去了平衡,脚步一个不稳,整个人压到真希的身上。
「!?」
结果两人便以有如扑倒在地的动作般一起倒在地上。三月压在真希上头,真希化了妆的脸庞就近在咫尺。
「啊、对对不起。」
就在三月想要起身的瞬间,真希的脚缠上了三月的腰际,就像是要黏在一起般的将他拉向自己,使得两个人的脸凑得更近了。三月不由自主地别过脸去,但真希用双手将三月的脸硬是扳了回来。
「你干嘛那么紧张?你就这么害怕暴露出自己的本性吗?」
真希开口说话时,她艳丽的嘴唇就像生物一样的蠢动着。真希继续说道:
「这么想当乖乖牌吗?真正的你应该不是这样的吧?我可是坐在你隔壁观察了你快一年了喔我很清楚你在隐瞒什么。」
「我、我哪有隐瞒什么。」
隐瞒被人一语道破,三月不禁动摇了起来。连母亲都会被他骗到的演技,为什么会被这个话也没好好聊过几句的女孩给识破了呢?
突然。真希湿润的唇办覆上了三月有些皲裂的嘴唇。他吓了一大跳,掰开真希夹在腰际的双脚站了起来。
呼吸明显地变得急促,这一点他自己也知道。
真希也不去整理皱掉了的裙摆,躺在地上用夸耀自己的胜利似的神情看着三月。
「你干什么」
但真希只是沉默不语。
「你什么意思啊!」
听到三月紧张地大叫,真希这才慢条斯理地起身,拍掉裙子上的灰尘。
「你总算说出真心话来了。」
「啊?」
「嘴唇上还有我的口红印喔。」
三月连忙用袖子擦了擦嘴唇,使得白色的制服沾上了几近肤色的薄红。
这是现实吗?
他的脑中一片混乱。
这个女的在说什么?
三月只觉得呼吸越来越急促。
全身颤抖不已,喉头涌上了一阵呕吐感,额头也开始冒出冷汗。
就在这个时候。
三月想起来了。
这是自他开始懂事的时候开始偶尔会发作的症状。
刹那间,眼前变得白茫茫地一片,有一种自己变成了别人的感觉。
仿佛在做着白日梦似地。
那是谁?脑海里浮现一个女生的脸孔,但那是张陌生的脸。地点是在一栋建筑物中,他从没见过,但是他却觉得自己隐隐约约知道那里是什么地方。
「涩谷?」
察觉到三月的样子不对劲,真希将手搭在他的肩上。
「别碰我。」
三月甩开了她的手,但身体却突然站不稳而跪倒在地上。这一年以来,『发作』的次数变得很频繁,时间也变长了。三月的内心涌上莫名的不安,身体也不停地颤抖,他知道自己现在正不断冒汗。
「搞什么鬼啊可恶。」
「你怎么了没事吧?」
真希撑着三月,设法让他站直身子,但三月仍然感觉不舒服。
他坐回自己的位置上,呼吸仍然紊乱不已。
「要不要我找人来帮忙?」
真希说完就要走出教室,三月连忙拉住她的手阻止了她。
「可是你的情况不太对劲耶。」
「我没事休息一下就好了。」
三月解开领口的暗扣,大大地吐出了一口气。他明白自己的额头还渗着汗水,于是便随手用袖子拭去。看到袖口上的淡红色,三月又想起刚才真希对他做的事。
「不对劲的人是你吧。」
三月一面喘着气说出这句话后,真希跳到自己的桌子上坐了下来。
「哪会啊?向自己喜欢的男生示爱有什么好奇怪的?」
「示示爱!?」
三月闻言忍不住站了起来。他看着真希,只见她脸不红气不喘、一脸镇定地微侧着头,似乎并不是在说笑。
「有什么好惊讶的?」
「我干嘛要平白无故地让你示爱啊。」
长久以来精心伪装的模范生形象,早巳被他抛在脑后。
「哦你原本说话的口气是这样子的啊。」
「那又怎样。」
「我只是好奇,为什么你要装出一副乖小孩的模样而已。」
「关你屁事啊。」
「是不关我的事,我说过我只是因为好奇而已。」
真希说完,将手环上三月的肩膀,红唇慢慢凑近他的脸。
他的身体无法动弹。
只感觉真希的唇好冰冷。
然后,两人的舌头交缠在一起。
三月冷静地,就像濒死体验中常见的,灵魂从正上方俯视自己的心境:也像是车祸时意识到死亡的瞬间,时间会变缓慢的感觉般;又像是在梦中,明明知道是梦境却无能为力的感觉,去感觉真希的舌头。
让他人侵入自己的口中,这还是头一遭。
原本以为会觉得蒙心,但意外地并不会那么讨厌。
反而觉得感觉还不错。
「涩谷」
不一会儿,真希离开了他的唇说道:
「你应该放松一点的,我觉得你太勉强自己了。」
「我没有勉强自己。」
真希的手仍环在他的脖子上,她注视着他的眼睛。三月色素偏淡的瞳孔里映着自己的睑,她看到自己的前发乱了。
「算了,我要回去了。」
真希轻盈地从桌上跳下来,抓起自己的书包。
「想不到你的吻技还不赖嘛。」
真希丢下这句话之后,拿着三月的眼镜走出了教室。他想追上去拿回眼镜,身子却连一根手指都懒的再动一动。,就像自慰射精之后,那种难丛百喻的虚脱感。
我真的太勉强自己了吗?
我勉强自己难道错了吗?
三月感觉到自己体内的血液在骚动。
「可恶。」
不对,不是的,我才不是。
我不是那种会为女人而神魂颠倒的废物。
我也不会违背誓言。
是的,三月早已下定决心。为了让母亲安心,更重要的是为了能让自己有自信,三月决定当个模范生,决定当上菁英分子,过着人人称羡的生活。
可是,这里头有能称作喜悦的东西存在吗?
自从选择这样的生活方式以来,自己曾感受到过活着的快乐吗?
三月轻触自己的嘴唇。
口红梢梢沾上了手指。
像是要将迷惘抛诸脑后,他将手指上的口红抹在制服上。原本洁白的制服沾上了口红的薄红色,恐怕是洗不干净了。那块薄红色仿佛像是在责备三月的错误一样,不管怎么擦拭,也只是让染红的面积扩大而已。
「搞什么啊。」
他嘀咕了一声,这时催促学生放学的钟声响了起来。
三月拿起书包往走廊的方向走去。他紧紧地按着胸口,因为自己的心脏正不听使唤地狂眺不已。
真希的舌头那柔软的触感仍残留在他的口中。
※注1:于一九六○年,由THENEWChrisyMinstrels演唱的经典西洋民歌。本作的章节名及内文采用的是日文版歌词。
※注2:这是德国诗人KarlBusse所写的诗,收录于上田敏的翻译诗集「海潮音」,原译文为:气人云,幸福居于山之彼方天之涯。呜呼,吾偕众寻其踪,含泪而归。人云,车福更在彼方云深不知处。』为了配合之后的对话而改成白话文。
※注3:彼方的另一种念法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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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二章 哪怕是在饶心难过的时候
普通科的制服是以黑色为主色的水手服和立领制服,艺术科是以红色为主色的西装外套,体育科则是以蓝色为主色的西装外套,而升学科则是以白色为工色的水手服与立领制服。
在没有将学科区隔开来的学生宿舍中,早餐时间的餐厅里会同时出现四种颜色的制服,令人看得眼花缭乱。
「听好啰,舍监一定要在能够一眼综观全场的地方,才能在最短的时间里掌握全盘状况,当然也就必须第一个到餐厅这妳应该没问题吧?」
「我之前是跟爷爷奶奶同住,所以早就习惯早起了。」
七日答应操接下舍监的职位是在二天前。从那天起,她就跟着操学习舍监该做的工作,而上星期天数的是外出许可等等的事务。想不到舍监要做的工作比七日所想的要来的繁重。
七日开始担心自己不知道能不能胜任这个职位,忐忑不安地喝着味噌汤。坐在她隔壁的操露出苦笑,轻轻戳了一下七日的脸颊。七日下意识地将身子往后一缩,结果使得味噌汤洒了一桌子。
「妳不要那么畏畏缩缩的,当舍监就要抬头挺胸,知道吗。」
虽然操这么说,但心里的不安就是无法消去。
抽出桌上的纸巾擦拭洒出来的汤汁后,操这次又用手肘顶了一下七日的侧腹。
「妳看那边。」
操用下颚此了比餐厅的小入口处,那儿有两个升学科与普通科的学生正互相瞪着对方。
普通科那个头发带点褐色,打扮花俏的女孩叫岸直美,而升学科那个留着一头长直发的是藤井真希,两个人部是一年级。她们最近一定会起争执,妳要记得多加注意。」
正如操所言,那两个人似乎对彼此抱着强烈的厌恶与仇视心。
「咦?」
当七日想要进一步追问时,操抢先一步打断了她的话
「其实理由很无聊,不过就是男友被抢或是抢了人家男友而已。记得好像是藤井真希抢了岸直美的男朋友吧?详细的情形我不是很清楚,只是既然身为舍监,多少还是得掌握一点资讯会比较好办事。所以记得要眼观四面、耳听八方,这样事情会好解决得多。」
说完,操夹起一片酱菜吃下。
如果有人发生争执的话,自己能做什么呢?
七日越想越不安。
操拍了拍她因紧张而弓起来的背,这次换成茶洒了出来。
「啊!」
「放心,当舍监并不是非得那么拘谨不可的。」
操的这句话听起来像是鼓励,又好像并非如此,感觉蛮微妙的。
升学科的学生与普通科的学生通常彼此的交情都不会太好。从普通科学生的角度来看,升学科学生的那种优越感与高高在上的姿态看了就一肚子火,但是升学科的学生却认为是普通科的学生对他们有偏见。
七日虽是普通科的学生,不过对升学科的人并没有特别感到不满。或者应该说,是因为她甚少跟他们来往所以才没有发生什么磨擦。
先撇开这一点不谈。
见到刚才普通科与升学科的学生之间剑拔弩张的气氛,七日对升学科里有那样的学生感到有些意外。因为一说到升学科的学生,总是给人一种个性很死板的印象,但藤井真希却跟她想像中的不太一样。
她有一头长发,还有一张五官端正的脸蛋。看得出她脸上有化妆,但还不到浓妆艳抹的程度,另外还有一双冷漠却又带着孤寂的眼神。七日总觉得曾经见过那样的眼神,于是她试着搜寻脑海中的记忆。
丁当快要想起来的时候,七日不知为何开始觉得有点不舒服。
「希望不要发生什么事才好。」
七日喃喃自语。
总觉得把话说出来,事情就会如自己所愿。
午休时间,外头天气晴朗。风有点大,七日的辫子随风摇曳着。以二月天来说,今天算是稍有暖意。
通往七日最爱去的顶楼的楼梯依然在封锁当中,因此她现在喜欢玄的场所是中庭的铜像旁。爬上高度约到白己肩膀处的铜像底座,这里能看到的景色也不错。虽然她至今还是不知道这尊顶上无毛的铜像究竟是在纪念谁,不过这并不影响她坐在上面的心情。
只是,坐在这里就不能像在顶楼的时候一样高声唱歌了其实也未尝不可,只是会引入侧目,感觉很丢脸那会挺伤脑筋的。
七日将脚悬在半卒,门中咀嚼着面包,在心中高声歌唱。唱的歌曲还是那首GREENGREEN。这首歌原本应该有七段歌词,但她只记得前四段。歌词里的『爸爸』究竟是为什么要跟『我』聊那些话呢?
她的心里不禁有些好奇。
一边注意从面包上不停掉落的砂糖,七日茫然地望着眼前升学科的校舍。这时,有一名看上去就是一副模范生模样的男生从校舍里走了出来。他身穿的立领制服的釦子中规中矩地扣着,外表有些柔弱,与升学科的白色制服十分相衬。接着有几名女学生追着那名男学生跑了出来,嘻嘻哈哈地跟那名男同学聊了几句话,和那些吱吱喳喳喧闹着的女学生们截然不同的是,模范生只是面带微笑地与她们交谈而已。
想必他是个很受女生欢迎的男学生吧,只见模范生腼腆地笑了笑,然后就从女学生们的身边离开了。看到那优雅的举止,七日觉得简直与自己根本就是天壤之别。
那几个找模范生说话的女学生们往七日的方向走了过来,她们朝七日瞥了一眼,然后露出苦笑般的表情。七日心想也许在她们的眼里,自己看起来是一副穷酸相吧。
即使不会有升学科的学生在午休时间里躲在校图的角落啃面包,但这又有什么好笑的呢?或许那只是自己的被害妄想而已,但七日也无法就此断定是自己想太多。
「这不是宫岛吗,妳怎么在这里吃午餐,」
七日听到一个突如其来的声音从背后传来,回头一看之后发现原来是操,她的腋下还夹着一本素描簿。
七日点头致意后,操也跟七日一样爬上铜像的匠座坐下。
「真稀奇啊,普通科的学生通常都不太喜欢靠近升学科的说。」
操的所言不假。七日坐的地方虽是中庭,但地理位置上比较靠近升学科的校舍。中庭虽是四科共有的空间,各科还是会有所谓的地盘意识,尤其以普通科与升学科的学生之间更是壁垒分明。
「我倒是不会特别在意啦。」
听到七日如此回答,操不由得莞尔一笑。
「或许这就是妳的优点呢。」
听到操这么说,七日一时无法理解。虽说学科不同,但还不都是同一所学校的学生。彼此抱有这种地盘或是对厅的意识反而奇怪。她将自己的想法告诉操,操侧若头,似乎陷入了沉思,然后她说道。